八东东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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青小豆表白

 

王嘉尔第一次看见段宜恩,是在学校的食堂里。

 

那时候高二上学期抱着六月的尾巴,在期末考的阴影里瑟瑟发抖。就算是快迎来长假,却一点没让人觉得轻松。王嘉尔在这紧张时期,大下午的,趁着同学把脑袋埋进书本里老师把身心投入试卷批改中,悄摸摸地溜了出去。

他一个人在篮球场痛痛快快地闹了一通。胳膊圈着篮球躺在中圈里淋着汗气喘吁吁。四点多钟的太阳光腾在热里,耀眼金黄。王嘉尔缓了气,骨碌碌爬了起来。

还有十五分钟就要下课了,他要赶紧去食堂先打上饭。

 

王嘉尔以为自己是唯一一个有胆子猫出来的人。

他揣着小饭卡直奔一号窗口,端一盆子肉一扭头就看见了坐在玻璃门边上的家伙。太阳将落未落,已经熬成橘黄,沾在他的发上一根根都带着毛茸茸的暖。王嘉尔自己也莫名,就这样鬼使神差地朝他走了过去。

 

段宜恩拨弄着圆铁碗里清甜的冰镇绿豆汤,对面位置突然就坐下个人来。他手里还抓着勺子,舀一口送进嘴里,一边抬眼看过去。

啊。王嘉尔啊。

 

王嘉尔刚一坐下就慌张了,屁股刚有要离开椅子的欲望,对面人无预兆地就望了过来。王嘉尔心跳得快,却毫不知这股子悸动是从何而来。看到这人时候自己就变得奇奇怪怪了,就像打篮球闹得狠了,呼吸都不太顺畅。

他们大概有两秒的对视,段宜恩甚至还轻轻挑了下眉。王嘉尔狼狈地移开了眼,结结巴巴地解释。

“我我,我平时都坐这个位置。”

“......哦。”段宜恩把勺子埋进绿豆里,视线还是没离开王嘉尔的脸。言简意赅一个字,却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笑意。

“真的!”王嘉尔为了增加自己话语的可信度,睁着大眼睛正视段宜恩,又猛地一眨眼低头扒拉米饭。

“是真的。”他嘴里塞着一大口子饭 还在嘟嘟囔囔。

“嗯...那不好意思了,坐了你的位置。”段宜恩开玩笑似地作势要起身,被王嘉尔急急地扯住,他的筷子粘着黏糯的米粒,戳在段宜恩的校服上,而两人都没注意到。

“别,别轴啊。这又不是我一个人的食堂,你爱者么捉就者么捉啊。”王嘉尔鼓着腮帮子,讲完还嚼巴了两下,嘴边亮晶晶的抹着肉油。

“噗...”段宜恩撑着额头笑起来,王嘉尔不明所以,却依旧被眼前人的笑给晃了眼。六月的阳光和午后的段宜恩,一样明亮又热烈。

王嘉尔愣愣的,还是无意识地嚼着米饭,速度很缓,两腮鼓着,亮着大眼睛盯段宜恩的时候,就像只幸福的小松鼠。

而段宜恩面前的绿豆汤,漫出又清又甜的香,绕着王嘉尔踩进了情窦初开的陷阱。

 

……

 

食堂见过之后的第二天,王嘉尔扯着斑斑有谦一个劲儿地打听对方是谁。

 

“就是黑发,脸超级小,笑起来有虎牙...”王嘉尔形容着那天看到的段宜恩,记忆很清晰,他甚至能在自己的脑海中看到对方被光映得透红的耳廓。

“特别,特别好看。”王嘉尔握拳,恍恍地赞叹。

“啊,估计是哪个班班花吧。”斑斑抓着下巴,在脑海里搜索全校符合这几个条件的女生。“不过你倒是开窍了啊哥,平时神经粗得跟水管一样,水都往脑袋里排,任人家明示暗示都没用,现在这是被迷上了?嗯...”

“会不会是九班那个?”有谦一拍大腿激动地一个小跳。“但她好像没虎牙吧。黑发小脸还有...”

“不是女孩子。”王嘉尔冷不防扔了个雷,两人都是一顿,脑子被这句话的信息量炸开了花。

“不是女的?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!?”有谦憋不住飚出了奶音,声音被压的很低,语调却高得破了尾音。

“哥你弯了?!”

 

“......”

王嘉尔心里烦躁,他也抓不准自己的心思。就见过一面的家伙,而自己念念不忘得就像个痴汉。昨天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,全是那人握着勺子的手指,他看过来的眼睛,他逆光的笑,还有沉沉的声音...也就这么几个细节,一想就是整晚,鼻尖全是绿豆被煮软,散出来的香。天蓦地就亮,夜蜷在了眼底变成两个硕大的黑眼圈。王嘉尔拍拍全是那人的脑袋,却只能把他的脸拍得高清放大,眼睫毛根根分明,戳着自己的心一阵阵痒。

 

“我不知道。”王嘉尔吐出一口气,给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。意会到意思的两人面面相觑,挠着鼻子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。

盯着王嘉尔垂着的丧气小脑袋瓜,好一会而斑斑才缓过神来。

“...你说的那个男生,怕是三班的段宜恩。”斑斑说得慢,看着王嘉尔猛地一抬头,大眼睛又黑又亮。

“段宜恩?”王嘉尔歪了外脑袋,重复了这个名字。

“嗯。黑发,脸很小,也有虎牙。而且...他相当,相当好看。”斑斑加重了那两个程度副词的语气,似是要强调段宜恩颜的水准。“他的脸很能打,全段有名啊。”

“我好像听过这个名字。段,宜恩?”王嘉尔皱皱眉,有些记忆模糊地想要挣扎钻出来。他还没想起,有谦就替他把这段记忆拔了出来。

“他一直都在成绩榜上啊,三班前三吧。数学很厉害。”有谦撑着下巴,说到数学一脸痛心疾首又急急转作敬畏。“而且之前三班和我们班不是在元旦晚会上一起出了节目么。他们班好不容易说动了段宜恩,定你俩演啥啥玩意儿童话来着?忘了。反正你后来嫌那舞台服娘唧唧的不肯穿,就只好是换珍荣哥上了。”

斑斑在一旁顺着补充“也幸好段宜恩那张脸,没你尖叫也不缺。啧啧,不过你也真任性,就因为骑士服比不上王子装你就不乐意了?呀!我看哥你就只能扮只蠢巨龙,被段宜恩砍了的那种!”

王嘉尔想起来了。就是一年前的事。

“我当时只是想戴个王冠来着...”他挠了挠脑袋,仿佛往事不堪回首一般。

“得了吧你就是中二!后来三班说骑士就骑士吧,王子让你了,但咱们班女生说不能惯着你啊。其实她们主要是不乐意让段宜恩受委屈哈哈哈...”

“之后呢,为什么我再没碰见过他?”王嘉尔可委屈了。在校一年半,这学期都快结束了,自己错过之后,没道理再没见过吧。

“.......”斑斑已经不想理他了。

“嗯?为什么?”

有谦痛着脑壳儿,陈述事实却更像吐槽。

“哥你每天踩点到,一下课就闭眼睡觉,放学准点溜。平时说什么八卦你都不感兴趣,就知道呆着转魔方...而且咱们班在一楼,三班在四楼啊,做个操都隔着十二条队伍呢,碰不上,应该很正常吧。”

“....怎么这样....”

王嘉尔脑袋昏昏沉沉的,困倦席卷而上。听不大清有谦是接着说了什么,趴在桌子上,陷入眠里的第一秒,梦里又遇段宜恩。

 

……

 

王嘉尔觉得自己就像个变态。

从前明明是叼着吐司在自习铃结束前一刻才踩进教室门的家伙,现在大清早六点钟就蹬着自行车准备新一天的学习了。啃着大包子蹲在走廊花坛前,隔着铁栏杆一个个数着进楼的同学们。终于等到了段宜恩抓着本历史书悠悠地出现,王嘉尔捏着一半的肉包猛地站起身来。

“段宜恩早上好啊!”中气十足一声喊,引得一堆人回望。王嘉尔一点没觉得不好意思,冲着段宜恩乐呵乐呵地笑。段宜恩抬头看他,勾着唇一步步踏上阶梯,然后在十六班门口站定了。

“早上好,嘉尔。”

于是王嘉尔一整个早晨都幸福得云里雾里的,学习竟然还异常高效。

几天就摸清了段宜恩到校的点,王嘉尔天天守着,每天都无比期待着新一天的到来。他等着段宜恩一步步走向自己,觉得他一步步都像是踏在了自己心上。越靠近,越喜欢。然后他一句早上好回应自己,这一天就会是美好的开始。

而一天最满意的结尾大概就是晚自修过后,王嘉尔抱着一摞卷子等在十六班门口,段宜恩背着书包下楼,王嘉尔冲他说声再见,他笑着回,明天见。于是每个今天都圆满,每个明天都值得期待。

 

碰上昏昏欲睡的语文课,王嘉尔就各种找借口钻出来。吧嗒吧嗒奔上了四楼,路过两个班级,就能看见窗边撑着脸在听课的段宜恩。王嘉尔就那么看上几眼,心满意足准备撤退。偶尔会被段宜恩逮住,他挑着眉对王嘉尔笑笑,在草稿纸上画个讲课老师的大后脑勺,惹得王嘉尔跟着无声地笑。有一次他刚跑上楼,拐弯就碰上出门的段宜恩,段宜恩都还没问些什么,他自己就先慌乱地解释上了。

 

“啊,我来上个厕所。”

 

谎言拙劣得让人心动。

 

……

 

很快就期末考了。卷子一张张发下来又收上去,几个月的努力就写在了薄薄几张答题卷上,又被统计成干脆利落的一个数字。暑假被眼巴巴地等来。

王嘉尔是第一次那么不情愿放假。都不需要经历,他都能预料到没有段宜恩的假期,会有多难熬。而他又有那么点庆幸,幸好高中的假,短得很可爱。

 

王嘉尔拿起了很久不碰的画笔,在白纸上浓墨重彩地画张扬的段宜恩。墨黑的发不遮住好看的眉眼,王嘉尔画下他澄澈的眼睛,私心地把小小的自己装在了里边。他一笔勾勒出段宜恩挺拔利落的鼻,总想着他额上的汗会顺着弧度落下来。但王嘉尔最爱段宜恩的嘴唇,颜色饱满而浓烈,他在心里千万遍回想,搁在纸上就只是简单的几笔。他压着满心躁动的喜欢,下笔耐心又仔细。

 

画完二十八张的时候,王嘉尔终于是等来了开学。

他起得意外早,精神也亢奋。仿佛没有过假期的中断,那声早上好熟悉又自然。只是好像九月的问好,比六七月的,更热烈了些。

 

 

王嘉尔藏着又显着他的喜欢,每日在段宜恩面前招摇。日子晃啊晃,一天一周一月地荡。王嘉尔的单箭头爱情,在周围几个好友眼里异常扎眼。

“嘉尔啊,你真的像个痴汉你知道么?嗯?”朴珍荣都按着太阳穴一脸恨铁不成钢“月考放榜,我以为你终于是有上进心了重视排名了,但你盯着段宜恩名字傻了吧唧笑是怎么回事?你清醒点啊,那就只是三个字而已!”

“珍荣哥你别说了,”斑斑也加入吐槽行列“你知道不他还跑去三班偷了人家班级名单!完全不懂拿名单有什么用。”

“哦,他还抠了高一段宜恩学生证上的一寸照片呢,夹在他钱包里。”有谦说着就要去抢王嘉尔的钱包,被王嘉尔一胳膊抡过来,含着两泡泪可怜巴巴抱着脑袋。

“你别给我扯坏了!就这一张!”王嘉尔小心拍拍钱包,把它塞进书包夹层里,皱着鼻子得意地笑。“我喜欢他。连他的名字都让我觉得喜欢。”

三人无语嫌弃脸:“......”

 

……

 

期中考临近,考试氛围极其浓重。斑斑有谦珍荣三个人组团到教学楼后边的阶梯教室复习,大教室里这一拨那一堆的,都在埋头学习。三人挤在最后一排,抱着地理书满脸苦大仇深。

玻璃门又被吱呀推开,整屋子人就他仨有心情抬头去看。段宜恩握着一卷卷子进来了,看到朴珍荣就朝他们那边走。

在倒数第二排坐下,象征性地颔首。珍荣斑斑有谦三个脑袋却朝段宜恩凑了过来。接着珍荣贼兮兮地开口,眼睛里全是搞事情的兴奋。

“段宜恩,你知道我们班王嘉尔很迷你么?”

“嗯?迷你?”段宜恩翻卷子的手顿顿,有些不解。“没啊,他不是174.8来着,挺大只的了。”

“不是不是!”有谦急摆手。斑斑接上话“是迷你!”他用食指指着段宜恩,满脸都是放光的八卦。

“迷恋你!”

 

“你们在说啥?”段宜恩还没做出反应,一边就凑过来王嘉尔的大脑袋,话里藏着隐秘的兴奋,也想参与进秘密的话题。

珍荣三人一齐往后倒,极潇洒地靠在了椅背上。珍荣扬着半边嘴角,笑得不怀好意。

“啊,说啥啊...”

斑斑迅速接梗。

“我们在跟段宜恩说你超级迷他呢~”

 

王嘉尔的脸迅速爆红,他没敢否认却也没胆子去看段宜恩的表情。他的手里还捏着绿豆糕,压得碎碎的,粉落了一台阶。

段宜恩站了起来,王嘉尔一脑袋浆糊,还以为他想走,急忙把人扯住,想说些什么,又顾及在大教室里。于是下一刻就拖着人快步出了门。

 

“珍荣哥,这...没什么事儿吧...”有谦眼看事态发展,有一点点担心。

“好事儿。别操心了...段宜恩啊,整一黑芝麻馅儿的。”

有人不动声色地暗恋,也有人看得透彻。

 

 

王嘉尔红着两只耳朵尖,一路把段宜恩拖到通宵自习室里,啪地锁上门。教室里没人,暗色窗帘半拉着,细细的灰尘在透过窗玻璃的阳光里浮动,懒成金黄。风穿过回廊,绿叶沙沙轻响。帘子被撩起,风闯进来,吹乱了王嘉尔的额发,也扰乱他一心秘密的喜欢。

王嘉尔的手里还攥着碎碎的绿豆糕,在安静的空间里破出清甜的香,萦在两人鼻尖,全是王嘉尔梦里的味道。好像是被这股气味蛊惑了,勇气在心里胀着就爆出了一股子热血的冲动。

 

“我喜欢你段宜恩!”王嘉尔语速极快,就怕自己一磕绊就再没力气说出自己的喜欢。可他又怕段宜恩没听清,又清晰而缓慢地重复了一遍。

“我喜欢你,段宜恩。”

说完肩膀一垮,心都有些松懈了,于是所有曾秘而不宣的话争先恐后地从里边跑出来。

“虽然我们都是男的,但爱这种东西,你知道吧它控制不住。”王嘉尔低着头,气恼这掌控不了的爱意又恨自己的没出息。“你别觉得恶心,我没别的意思,就喜欢你。你别讨厌我,我只是...”王嘉尔抓着头发,泄了口气。

“...我只是喜欢你。”

他语无伦次,掏完对段宜恩的爱,心也就空了。他愣愣的,什么都想不起来。

 

我只是喜欢你。

 

 

“他们说,你很迷我。”段宜恩向前凑近了一步,看着王嘉尔失神的大眼睛,亲昵地用鼻子蹭了一下他挺翘的鼻尖。王嘉尔没敢挪脚,只是瞪大了眼,抬手轻轻摸了摸自己的鼻尖。

“原来是真的啊。”段宜恩忍不住笑起来。“你迷我这件事,原来会是真的。”

“嗯,是,是真的。”王嘉尔点点头,统统,全部都承认。关于他对段宜恩的迷恋。

 

“真好。”段宜恩很轻地感叹,不知在说给谁听。

“那真是太好了。”

 

王嘉尔被段宜恩抱在了怀里,听着他倏地不平稳的呼吸贴在自己的耳边,沉沉的声音撞进里胸膛里。王嘉尔猛一个用力,手里的糕点就被捏得粉碎,扑簌簌落了一地。

整个世界,就都是青小豆的香气。

 

 

“王嘉尔,我也超级,超级迷你啊。”

 

 

 

黑芝麻暗恋

 

段宜恩暗恋十六班的王嘉尔。

但除了他自己,谁也不知道。

 

段宜恩自己也记不真切是几时喜欢上了那个家伙。只是在校门口被王嘉尔撞了个趔趄,看着那人抓着后脖子道歉,小烟嗓配着大眼睛,说着对不起的时候嘴里塞着零食,几个字含糊不清。蓦地不知什么东西延迟撞进心里。段宜恩轻轻地摇头,却怎么也没说出没关系三个字来。回过神那家伙已经被身边人拖走了,段宜恩偏着头,闻见了滞在原地,那人道歉时散出来的绿豆香。

 

知道了那人的名字叫王嘉尔,十六班的一枝“班花”。也知道对方早上爱踩点,于是自己也每天掐着铃声响往楼里跑。

那家伙抱着黑书包,拉链上挂着蓝绿色的杰尼龟玩偶吊坠。段宜恩见他噔噔噔噌上楼梯,外套被风吹鼓,像只笨笨的黑色海鸟。而跟在后头的段宜恩大清早的脑袋也不灵光,应该说遇上和王嘉尔有关的事儿,他就没聪明过。等王嘉尔堪堪踩点进了教室,段宜恩还在楼梯狂奔。后来倒是自暴自弃了,铃声过后,照样晃悠晃悠往四楼去,推门感受班主任的眼神杀,在三班同学们的早读声和钦佩的目光里淡定地坐到位置上掏书翻页,之后的五分钟里脑子全是王嘉尔迎风翘起的黑发。

 

某天,三班同学都发现段宜恩的书包上出现了个挂坠。和沉默的段宜恩很不相配,却和他笑起来的样子很搭。

那是一只明黄色的,皮卡丘。

 

但段宜恩很快就没办法在大清早陪王嘉尔踩点了。第二个学期,天天迟到的他交了篇两千字的检讨,被勒令提早五分钟到校。但没关系,段宜恩还是能坚持提早五分钟下晚自习,听九点钟铃一响,就有只黑色的呆海鸟从明亮的日光灯下飞出来,闯进了路灯微光的黑夜里。

 

暗恋是件很辛苦的事情,但它不妨碍段宜恩感到幸福。

 

……

 

高一上学期元旦汇演的时候,三班和十六班抽在了一起,要共出一个节目。崔班长和几个班干部围在段宜恩位置上,劝得他脑壳都隐隐有些痛。

“我不想演什么王子,也不想要上台。”段宜恩今天第十二次重复这句回答,看着同学几脸为难,他皱着眉心里也不太痛快。但他实在是...不适合扮演什么童话王子啊,没热情也没兴趣的事情,拒绝是最好的方式。

几个人还站在边上,另一头有女生嘀嘀咕咕。声音很轻,但某个名字准确地钻进了段宜恩的耳朵里。

“听说十六班的王嘉尔是骑士?超想看段宜恩和他站一起了,那画面,肯定能让台下捧心昏厥啊!”

“我也想看!白衣段王,黑衣王骑士,简直不能更苏!啊啊啊王嘉尔黑衣爆酷!”

“高一段的颜值节目,要成要成啊...”

 

王嘉尔?

段宜恩想着就问了出来。

“王嘉尔?”

“嗯?啊对对!”班长反应过来,赶紧补充了一下。“十六班也好不容易拉了王嘉尔演骑士,两个班都挺期待的,你看...”

“好吧。”

“诶,诶?”班长瞪着眼睛,嗓门大得震得旁边几人生生往后退了一小步。

“我演。”段宜恩抿着唇,压下想要扬起的嘴角,心里的火烧起来,烫得一颗心都火热。等他们犹不置信地离开,段宜恩把脸贴在桌子上,让冰凉的桌面给自己的脸皮降点温。

 

段宜恩准备地很用心,台词的停顿也力求做得精准。但表演前一周,却听说十六班临时换了人。

“...怎么了?”段宜恩管理着表情,并没有显露出内心的烦躁。

“不知道诶,可能没和王嘉尔沟通好吧。那家伙觊觎你的王冠来着。”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,大家都语气轻松,换一个人演也一样,只是轰动效果没那么大罢了。毕竟自己班已经请出了段宜恩露脸,节目也差不到哪去。只有段宜恩握着拳,轻描淡写地来了一句。

“那我把王冠给他?”

“算了啦,王嘉尔就那性子,咋咋呼呼的,说不干就不干的。任性!”几个人都和十六班“班花”交好,善意地笑。

段宜恩偏过脸却笑不出来。

 

在元旦汇演上,本该温柔绅士的王子冷酷着一张脸,生生把公主逼向了笑得柔和的黑衣骑士怀里。

后台,朴珍荣看着段宜恩朝自己扔过来一顶皇冠,不明所以。

段宜恩敷衍着解释,“听说你们班喜欢这个王冠,你拿回去吧。”

朴珍荣盯着手里的金属王冠,就也真的带回了班级,杵在讲台上成了镇班之宝。王嘉尔上学放学都要摸那么几下,说是要每天唤醒自己体内的皇族之血。

 

段宜恩依旧过着和王嘉尔没有交集的日子。

做操隔着十几个班级,任他视力再好,也看不到躲厕所里逃操的王嘉尔。坐校车自己就靠在王嘉尔前一个位置,他耳朵里塞着耳机闭着眼,下了站摇摇晃晃地站起来,永远看不见自己。

段宜恩知道他喜欢转魔方,第二个学期跟着填进了魔方社,那家伙却被斑斑拉进了泰语社凑数。

他们明明就在一个学校一栋楼里,最顶上和最底下不过隔着三层楼距离,王嘉尔却从来没注意过段宜恩。

 

……

 

很快六月又至。期末每个班的课暴增又慢慢减少,剩了一大堆自习课被各科卷子塞满。六月末的午后,段宜恩还在上物理课,老师在黑板上用粉笔吱吱分析向心力,段宜恩随意往窗口一瞥,篮球场上一个蹦哒着的影子蓦地就闯进眼里。

找借口偷溜了出来,段宜恩蹲在梧桐树底下看着王嘉尔十投十进,鬓边的汗亮晶晶的。打累了他就躺在天空下,圈着球,胸膛起伏。风卷着边缘泛黄的梧桐叶从段宜恩耳边旋过,落在王嘉尔脚边上,也躺着一动不动。

段宜恩看他呼吸好像慢慢缓了回来,站起身想回班级。转过头的时候被食堂窗玻璃的反光晃了下眼,一瞬间福至心灵。他抬脚就往食堂边去了。

 

六月炙热,食堂免费供应绿豆汤。中午时候是温热的,午后便是冰镇。凉丝丝的甜。段宜恩匆匆舀了碗汤,青小豆顺着大勺一颗颗一粒粒一团团从桶底漫上来,又从四周沉下去,汤是甜而青绿。段宜恩取过调羹,刻意坐在了王嘉尔最常坐的,门边的位置上。

 

 

从这天起,好像一切都开始不一样了。一切都开始朝着,段宜恩最想要的方向发展。

他看着王嘉尔早早在教室门口和自己说早安,元气满满,他的大眼睛里,一大早就装着自己。在课上偶尔抬眼,那家伙就在三班外边假装路过,眼神却飘忽进来黏在他身上。段宜恩握着笔给他画老师的后脑勺,其实只是想低头偷笑。好像一笔圈出个大圆,才能表现出他心里巨大的喜悦。

段宜恩照例的提早五分钟下楼,拐了弯发现那家伙就在那等着。呆头海鸟道了别,才钻进无边的夜里。段宜恩看着他书包上的一抹蓝绿,在微亮的暗里跳跃着。满腔都是柔软澎湃的感情,几乎是要藏不住了。

而暑假来得猝不及防,段宜恩又是难熬又是期待。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,开学之后,王嘉尔的态度。他小心却满是破绽的喜欢,让段宜恩每日每日都陷进纯情的陷阱却甘之如饴。

 

但他还是耐心地等,等着王嘉尔自己走过来,一脚踩进他的爱情里。

 

而他终于是等到了那句我喜欢你,小烟嗓配着大眼睛,一句告白让段宜恩心都蜷缩了起来。

 

“王嘉尔,我也超级,超级迷你啊。”段宜恩怀抱着人满足着叹息。通宵教室里半暗半光,灰尘游荡,寂静无声。怀里的王嘉尔冒着清甜的香气,让段宜恩想轻轻咬上一口,那一定是甜蜜又细腻。

 

 

嘉嘉啊,我一直,一直都在迷恋着你。

 

 

END’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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